*严格意义上来说这两篇已经不能算日常了

*个人脑洞请谅解

*三十题系列我要是每篇都写这么长估计要写到猴年马月⋯⋯

16.

［你急吗？］


秦明跟李大宝的关系很暧昧。

这是全警局都知道的事儿，毕竟他们俩同进同出，吃饭加班都耗在一起，两个连肢体动作都充满默契的大龄单身未婚男女，没点儿什么才叫奇怪。但在他们俩的自我认知中，彼此都是十分正常的。该工作工作，该加班加班，该斗嘴还是斗嘴。

没人没捅破这层窗户纸，皇上不急，急死了⋯⋯林涛。

咦，好像哪里不对。


最近日子太平，林涛的工作清闲了不少，捎带着秦明和李大宝也能喘口气，三个人聚会的饭局变得多了起来。纵然天天见面，唠叨和牢骚依然停不下来。也无非就是那点事儿，大宝吐槽他妈给她安排的相亲，林涛每句都是那个薛定谔的宝宝，而秦明大多数时间都在切牛排。

“我不行了，我受不了了。”

李大宝左手拿着手机，右手把叉子往桌上一摔，金属碰撞的声音引起了周围客人的注视。林涛赶紧用眼神和手势给其他人道歉，一边压低音量问大宝怎么了。

“我妈。”

大宝把手机朝秦明和林涛的方向一举，屏幕上是大宝跟她妈的聊天记录。大致意思就是问大宝什么时候能抽空回趟老家，她大舅妈的三姨的小儿子的大姑姐有个堂弟，跟大宝年纪相仿，一表人才，技校毕业，还会开挖掘机。

“技术型人才，现在社会紧缺着呢，你别看不起人。”

林涛忍着笑，一脸正经地说。

“不是挖掘机的问题，是我妈。你说我都相亲多少次了，她怎么就是不死心呢。”

大宝无奈地抬手拂乱一头清爽的短发，“哪天我非带回家个女朋友，看她怎么说。”

“宝爷，你都能找人假扮女朋友了，那干嘛不找个假男朋友？”

林涛翻了个白眼，“最近过年，好多人出租自己，没准儿你真能成就一段好姻缘呢。”

“我倒是想租男友，可我没钱呀。”

大宝眼珠一转，一脸鸡贼地把手指向坐在面前的林涛和秦明两人。

“要不你们俩谁牺牲一下，陪我回趟家？”


几天后的一早，秦明手里拎着一大堆营养品和礼品，出现在了李大宝父母家楼下。

林涛是个没义气的人。一听到李大宝这个提案，摇头摇得差点把脑袋拧下来。一会儿说我可是有宝宝的人，一会儿说宝宝会有小情绪的，可这个主意已经在大宝的脑袋里深深扎了根，她想不到比这更两全其美、更能堵住自己父母的嘴的方法，于是艰巨的任务就落在了秦大法医肩上。

“我保证，你只要跟我父母见一面，就一面。过段时间我妈断了让我相亲的念想，我就跟她说⋯⋯我被你抛弃了短时间内走不出情伤如果她还逼着我相亲那我肯定得抑郁症一扭脸就跳楼。”

李大宝眼神恳切，用小动物一样的眼神抬头望着秦明。他实在没法拒绝。

也许内心深处，也没想拒绝。


于是出现了这样诡异的一幕——

秦明一脸正式地跟在自己身后，手里拎着满满当当的礼物，神情严肃，额角还透着细碎的汗珠。看着这样的上司，李大宝突然紧张起来，明明是在自己家的楼下，神情却极其不自然，脑袋里开始设想各种可能发生的情景，甚至想到了如果父母棒打鸳鸯她要怎么跪在地上哭诉他们是真心相爱的⋯⋯

戏太多了。

李大宝晃了晃脑袋，驱逐这种紧张感。

“老秦，你⋯⋯你别紧张，你一紧张，搞得我都紧张了。”

抬头看了一眼站在身边等电梯的秦明，他跟平常一样，还是不怎么搭理她。但是李大宝注意到他提着礼盒的手握得很紧，血管和青筋都要暴露出来。这样的秦明有点新奇。

老秦没回话，只是轻轻咳了咳，胸肌在西装下起起伏伏，大宝的视线瞥了一眼，突然有点害羞。她以前从没注意过，老秦的身材还挺好，否则不可能把西装穿的这么好看。

是因为场景设定是见父母吗，她怎么都开始以女性的视角看待秦明了。

李大宝推开家门，父母就迎了上来。房间里充斥着饭菜的香味，室内温暖如春，窗户玻璃上附着了一层氤氲的水汽，电视机里播放着吵吵嚷嚷的综艺节目。秦明环视一周，这个家很朴素，沙发上放着几个看起来就有些时间没洗的毛绒玩具，遥控器和零食袋散落在茶几上，墙上的卡通钟表滴滴答答地走着，厨房的水池里还放着几只活蹦乱跳的螃蟹。

原来李大宝就是在这样的环境里长大的。

秦明被大宝的父亲拉到沙发上坐下，大宝跟着她妈进了厨房，走之前还给他使了个颜色，提醒他说话的时候注意细节，别漏馅儿了。

“孩子，听大宝说，你是她的上司？”

大宝的父亲是个慈眉善目的中年人，鬓角的头发稍微有些白了，但人很有精神，说话很有力。

“对，跟大宝一样，我也是龙番市警局法医科的。”

秦明如实回答，视线却落不远处在厨房里帮忙的李大宝身上。她挽着袖子在切菜，脖颈线条好看的不得了。秦明从没看过李大宝的这一面，每次去她家里，她基本也都是在沙发上葛优瘫，原来在父母面前，她还是个懂事可爱的女儿。

大宝父亲注意到了秦明的走神，也注意到他的眼睛一直跟随着自己的宝贝闺女，不自觉地笑了笑。这笑声拉回了秦明的思绪，他有些尴尬的道了歉。

“没事没事，你们年轻人谈恋爱嘛，眼睛里总是只能看见彼此。”

大宝父亲摆了摆手，“看到你这样，我把女儿交给你也能放心些。”

听到这些窝心的话，秦明的心里产生了波澜。童年时的遭遇让他对家庭早已没有什么概念，他从未想过自己会是谁的依靠，也从不设想一个美满家庭的模样，只是一味地工作，循规蹈矩的生活。

直到李大宝的出现。

她像是一道热烈的光，照进他的生活。她以为自己总是被上司折磨，跟着他东奔西跑。而事实是，一直被囚禁在黑暗里的人，是会不自觉地追随着光的。

如今，李大宝为他敞开的世界里，又多了一些家庭的样子。秦明看着电视里嘈杂的节目，看着厨房里忙忙碌碌的女孩，看着四处散落着的生活的痕迹，这些都是在他那幢房子里不曾出现过的光景。他的眼睛忽然有点涩，但理智告诉他不能流眼泪，他的任务还没完成。

“爸，老秦，来洗手吃饭啦。”

李大宝的声音像及时雨一样传进耳朵，秦明赶紧起身，让大宝的父亲先请，自己紧跟在后面落了座。

“小秦啊，大宝忽然说她要带男朋友回来，我们也没准备什么，都是家常菜，你别嫌弃。”

大宝妈跟大宝很像，瘦瘦的，很爱笑。在这样的家庭里长大，难怪李大宝会这么温暖开朗。

“怎么会呢，阿姨。我⋯⋯”

秦明赶紧接话，说到这里又不自觉地顿了顿，接着说：

“我没怎么吃过家常菜。”

话一出口，饭桌上的气氛忽然有些尴尬。还好李大宝及时给秦明夹了只鸡腿，打圆场说：

“来来来，老秦你尝尝，这是我小时候最爱吃的一家店，可好吃了。”

这种好像忽然参与到了李大宝的过去的感觉是怎么回事。

秦明一口一口地吃着饭菜，细嚼慢咽，满嘴都是家的味道。大宝的父母也不急不躁地关心他们俩的事情，还好之前已经串过口供，但由于害怕被父母揪住什么对不上号的细节，李大宝始终提心吊胆地扒着饭。

“那你们俩是怎么在一起的呀？”

“我们⋯⋯”

秦明刚想回答，却忽然顿了顿。原本应该说出口的台词就在嘴边盘旋，可他忽然迟疑了。

李大宝这么好，她的父母也这么好，他喜欢这个家庭的氛围⋯⋯

他也喜欢李大宝。

看着大宝投过来的焦急又疑惑的眼神，秦明忽然想，如果他想跟李大宝有个结果，现在这种行为就是在欺骗她的父母。秦明深呼吸了一下，正了神色，像是做出了什么决定。

“阿姨，其实我跟李大宝还没有在一起。”

他抬起头，直视大宝父母的双眼。

“我今天来见您的目的，就是希望您放心把女儿交给我。”

一直默默低头吃饭假装自己不存在的李大宝听到这里，一脸惊讶地抬起头来。秦明能理解她那个诧异的眼神，里面应该还夹杂着一些脏话和诸如老秦你想干嘛之类的防卫情绪。

“叔叔阿姨，我对李大宝的感情很认真。虽然我认识到这一点的时候已经有点晚了，但是我希望这没有妨碍你们对我的印象。大宝是个很好的姑娘，我很珍惜，虽然以前从没说破过，但我心里一直——”

秦明转过头看了眼还没掌握状况，十分懵逼的大宝。语气里带着重重的强调，继续说：

“很喜欢，很喜欢她。”

饭桌一下子沉寂下来，大宝的父母都不再说话，坐在秦明身边的李大宝也傻呵呵地看着他。她终于等到了秦明这句话，只是没想到会在这样一个场合。

不知道沉默了多久，李大宝清了清嗓子，打算跟父母摊牌关于今天的事，以及她想跟秦明在一起。话还没出口，父亲突然说：

“不管你们编了个什么样的谎言，”

父亲转过头看着身边的大宝妈，忽然伸手指了指自己的双眼——

“他的眼神是不会骗人的。”

听到这句话，秦明和李大宝都松了一口气。氛围变得轻松了一些，大宝妈一边张罗着给秦明夹菜，一边数落大宝的馊主意。

“那你们俩打算什么时候领证结婚呀？”

大宝妈始终惦记着相亲的事，毕竟她目前最大的心愿就是赶紧把女儿嫁出去。

秦明用手摸了摸鼻尖，嘴角微微扬起。李大宝看得出他的不好意思。毕竟他们俩这才刚刚开始，秦明又从来没跟自己袒露过任何想法，连她本人都还感觉晕晕乎乎的，自己的妈实在是心急过了头。刚想打个圆场替他挡枪，秦明却默默握住李大宝的手，注视着她的双眼，说：

“你急吗？我明天可以请假。”




17.

［似有故人来］

其实李大宝第一次见秦明的时候，就觉得他很眼熟。

但是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月黑风高夜，杀人放火天。

李大宝本来都已经洗漱完毕准备睡觉了，却突然接到案件通知，让她今晚就提前报到。没办法，胡乱套上衣服就急三火四地往现场赶，路上把迷路的孩子送到警局还耽误了点儿时间。

到现场先看到的是明黄色的警戒线，还有一个留着胡子装沧桑的警察小哥。好不容易证明了身份，进了泛着恶臭和蝇虫漫天的现场，刚准备正式跟上司见面。还没等用“我好像在哪儿见过你”来套近乎呢，就被领导一句“连人都做不好怎么做法医”给噎得瓷实。

然后李大宝就再也没提过这件事儿。用她的话来说，反正秦明也没什么人味儿，那她干嘛还热脸贴人家冷屁股。

可后来不同了。

她感觉自己渐渐喜欢上了秦明。

喜欢的情感越强烈，她就越对这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变得在意起来。


她拿着偷拍的照片先是问了自己从小到大的闺蜜，这个人你见过吗？闺蜜摇摇头，说这个男生皱起眉来好像哈士奇哦。

她又去问了自己的妈，妈你对这个人有印象吗？妈妈说这小伙子没跟我一起跳过广场舞吧，那我就不认识。

后来李大宝在朋友聚会的时候亮出照片，问损友们有没有人觉得他很眼熟。损友们都表示这帅哥长得这么顺眼我要是眼熟还轮得到你？

无功而返。

但李大宝坚信自己是在哪里接触过秦大科长的，并且越发确信这一点。


“欸，老秦。”

终于有一天，大宝觉得自己已经处于崩溃的边缘了，再不问个清楚，她恐怕就要抱憾而终了。

“说实话，你觉不觉得我眼熟？”

李大宝用手指冲着自己的脸，说道。

老秦从文件堆里抬头瞥了一眼李大宝，盯着她的脸仔细看了一会儿，然后扭头把视线落在一旁墙架上的塑料人头上。

“你说他吗？”

秦明用笔尖指了指了墙上的只剩半截脑袋、大脑内部组织完全暴露在空气中的医学模具。“猛一看你们俩还是有点像的。”

“滚。”


连秦明本人都表示对自己没什么印象，李大宝很是失望。可不知道为什么，越失望就越能燃起斗志。她回到家就翻出相册，一张一张地翻阅，每一张都留心。起初只是觉得似曾相识，可到现在，她都已经快要产生执念了。

今晚不把秦明这小子从记忆里的某个角落揪出来，她就甭睡了。

相册已经积了一层薄薄的灰尘，每打开一页，灰尘就在灯光的反射下翻涌起来，一颗颗细小的尘埃仿佛带着李大宝的过去在房间里四散飘开。

小学时的作业展览，初中时的校运动会，高中时的演讲比赛，大学的毕业照⋯⋯有些照片背后还歪歪扭扭地写着这张照片的拍摄故事。

小学她一直不是作业写的最好看的那一个，可那次展览，班主任给了她两朵小红花作为激励奖，她开心了好久，还特别自恋地跟自己的作业本合了影。初中开运动会，长跑永远没人报名，她身材瘦，所以总是被迫顶上去。那天跑完三千米，她觉得自己年纪轻轻就要英年早逝在终点线前了，那时朋友很用心地抓拍了一张她瘫坐在操场上的画面。背后是欢呼的人群，她穿着短袖短裤坐在人造草皮上，短发被黏腻的汗水贴在额前。现在再看这张照片，她耳边仿佛还充斥着当时看台上热烈的叫喊。

高中时她因为爱贫爱逗，硬是被推上了演讲比赛。虽然目前为止她都不是很明白班主任的逻辑，但当时她还是哆哆嗦嗦地站在台上，以梦想为题，胡说了很久。台下评委听得很认真，大宝觉得他们就要热泪盈眶、拜倒在自己严密地逻辑和激情澎湃的语调下，于是她更加兴奋，随意地发挥起来。最后李大宝不负众望，获得了一个倒数第四的好名次。

大学毕业那晚，她跟室友们将学士帽扔到天上，谁都没有伸手去接，学士帽重重地摔在地上，正如他们这段永远被保存在校园里的青春。女孩子们抱成一团，毕业照里的室友各个哭得花了妆，眼线睫毛膏混着眼泪在脸上留下一道黑黑的泪痕。她看着朋友们的样子，顿觉自己仿佛身处四川卧龙自然保护区。因此最后这张毕业照里，只有她一个人笑得很开心。

从小到大的过往像是场老电影一样在自己眼前放映，她感慨了一番后，还是没能寻找到有关秦明的一点点踪迹。

可能真的是自己太敏感了吧？

大宝垂头丧气地把相片一张张重新收进相册里，某张被她甩在角落里的照片突然引起了她的注意。

那是她初中时的照片。一张小小的立拍得相纸上只有她自己的脸，背景应该是学校礼堂，从自拍的角度上刚好能看到四周遍布着的红色座椅。

她隐约记得那次是学校与邻市的重点高中举办的活动，邀请对方来传授管理经验和确保升学率的方法，正常活动从准备到执行都十分官方，无聊至极。否则她跟闺蜜也不可能在送别演出时玩起了自拍。

她记得那天她还被班主任念叨了一通，因为没认真听台上的尖子生分享学习经验。

瘦瘦小小的李大宝被裹进宽松的校服里，蔫头耷脑地看着台上的人。他们班被安排的位置比较靠后，她也看不清发表演讲的人长什么鬼样子，反正学习好的孩子普遍都不怎么好看。

但李大宝始终记着他的声音。

很清晰，很透彻，带着不可质疑地理性与逻辑。每一句谦虚谨慎的话语背后，都蕴藏让人虔诚仰视的力量。

掷地有声，无法撼动。


“这人真不像高中生，说话这么老气横秋的。”

闺蜜戳了戳李大宝的胳膊，跟她吐槽。大宝却没有反应，一言不发地紧紧盯着台上带着暗影的轮廓。她听见那个高中生说他的经历不似寻常孩子那样一帆风顺，他说他经历过很多事情是其他人想象不到的，他说了他父亲的职业，他说他也想做一名法医。

法医⋯⋯

李大宝看着舞台上四面的灯光都汇聚在他的身上，少年背后的影子就像一双徐徐展开的翅膀。

大宝扭头跟闺蜜说快点帮我拍张照，跟舞台一起。


从那以后，李大宝好像突然就有了目标。顺顺利利地考进龙番市里很不错的高中，然后力排众议，在填志愿的时候毫不犹豫地写上了法医。她是不相信一见钟情的，准确的说，她对那个人的样貌都很模糊，但自从遇见了他，李大宝似乎突然就有了要追寻的事。

没人理解为什么要执着于这么冷门的专业，连她自己也不知道。她只记得聚光灯下落落大方的少年，还有从他口中说出的法医二字有多么动听悦耳。那次的演讲结束后，她主动请缨，作为班级代表在学校门口给邻市来的人送行。她竖起耳朵仔细听着每个人的声音，可依然没找到那个站在台上铿锵有力的轮廓。

车开走了，浑浑噩噩的生活也结束了。

大宝顺利达成了自己的目标。大学报到那天晚上，她第一次离家，一夜无眠。躺在宿舍里，耳边充斥着郊外草地里㗭㗭嗦嗦的声音。她仰头看着窗外的星空，还在想，不知道那个人的愿望有没有达成。


一定可以的吧。

她想，他一定可以的。


积了层层尘埃的回忆缓缓合上，李大宝看着立拍得里那个恍惚的人影。曾经记忆中那个带着翅膀的少年，跟如今爱人的模样渐渐重合起来。

李大宝的手指抚摸过相片里的并不清晰的背景，忽然笑了起来。


秦明啊，你真是一点都没变。
否则人生海海，我怎么会又认出你了呢。



命中注定的爱情，便是「似有故人来」。

愿世间所有的相遇，都是久别重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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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元旦快乐。